大二那年开学,纠结学生会要不要干下去,社团要不要继续参加,问一个朋友,他问了下我们学校的名字,然后淡淡地说,全国那么多大学,一个普通二本学校的学生干部出来后又能怎么样呢?我当时听了心里很受打击,然而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所在的学校,不过也是普通的本科,所学的专业,名字吓死人毕业饿死人,他出身于偏远的农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只能靠自己打拼。所以他从走进大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为就业做准备,拼命学,练口语,凭借这么一点优势最终在一个英语培训机构落脚,依然没有福利,没有保障,没有稳定。
学校各个学院的学生会换选,一时间明争暗斗成风。这些事听得多了,自己都不免为这些孩子着急,有追求当然是好的,本末倒置便是害人害己了。说到底,学生会,社团,这些不过是学生组织,主席,部长,称呼而已。别人尊你,并非在于你的名位,而是你的品格。当年一位姐姐在任校学生会副主席的时候,向来严于律己,宽和待下。当时她主管女生部,运动会逢雨,干事过来给她递了把伞,她看了一眼雨中站着的礼仪,说礼仪不打伞她也不能打,一举赢得所有人的尊敬。参加过她组织的一次活动,证书名字打错了,没法替换,她连夜用小刀轻轻刮掉错字,见面还一个劲儿的道歉。后来参加校里那么多次活动,证书多次被打错,再不见有人能如她心细如发,做到细微。两者相较,差距立见,可见为人处事,名位是上面给的,尊重却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一举一动得来的,与其把时间放在勾心斗角计算算计上,为什么平日里不从小事下手,一举一动赢来人心呢。即使你争来了名分,为人还是小家子气,做事还是上不了台面,人心不和,争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学生会,社团锻炼的是接人待物,团队协作的能力,只把一双眼睛看在名位高低上,当上了又如何。有人说学生会如同小官场,可前提是有人捧场才行。要知道水满则溢,名位越高,姿态越低,才叫人尊敬。见过还没是什么就颐指气使的人,一举一动摆着架子打着官腔,亲,您真把自己当李刚了么?
更何况,你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不看国外那些牛掰的大学,仅仅是在中国,科大前面就排了多少个学校,你数数每年要出多少个主席多少个部长,你想想这个世界的大,你想想自己是不是渺如尘埃?不是说奋发向上不好,不是说追求好的发展不好,然而你想清楚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么?
要知道它们只能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路标,你用尽力气把它钉在了你路途中,用来完结你的象牙塔,可是,然后,你得继续向前走了。
难道你还要一辈子念念不忘曾经有过的荣光?
上午一位08级的学长回来看我,他的专业在我们学校已经算是王牌,说到就业,他说班里还有很多同学工资只有一千多块,转完正之后也不过两千多块。我听了心里十分震惊,我没有办法不震惊,在现在这么一个物价水平里,吃住自理,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要怎么活下去。当我们在学校有吃有住一个月就可以花掉一千多块钱的时候我们可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一种捉襟见肘的跟在后面。
宝贝刚刚告诉我找到实习了,一个月1200已经让她欢呼雀跃了,我其实为她高兴也为她难过,她也算的上这个学校里的半个风云人物了,她已经算想的够开的了心态够平和姿态够能够放低的了,然而当她开始走出这个学校的庇佑开始自己面对这个社会时,她也要一次又一次奔波在面试找工作的路上,接受一个实习工资都不如大学时的兼职的工作。我想了想其实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我们没有伽筘四六八八七八看小说一个叫李刚的爹我们没有富二代的背景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要靠自己来打拼,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吃的上饭每个月还能有点零花钱这样其实已经足以让我们欢喜。我这些天听她讲找工作的每一个细节我就在想这就是接下来我们每个人将要面对的生活了,当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资本去选择。
那天听到小学妹在问什么证要考什么证有用。我插了句说能考下来的就有用。小学妹的眼中还有疑惑她一定认为学姐疯了,所以她认真地问我难道不是要考虑对自己将来有没有用么?
我那天实在太累,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打击一个孩子的热情,所以我没告诉她,当你还在考虑毕业要做什么性质的工作的时候,你肯定不知道,你填写的简历上,每一张证书都可能是一根救命稻草,这个世界上人才牛人那么多,如果你没办法优秀到让人惊艳,如果你的大学只是一杯清水一样不温不火,那么当你一张offer都收不到学校眼见着要大四离校的时候你一定会乞求上苍,什么工作的都可以,真的,你没的选择。
你以为现在那些不多不少看起来刚刚好的努力是你人生规划的一个步骤,可是它更有可能只是让你在毕业的时候命好一点能吃上饭,你只有吃不吃,没有办法决定吃什么。当你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能力没有技能那么面临毕业的时候你只有深深的忧愁,富二代们可以背着单反去毕业旅游了,可那是因为他们有你羡慕不来的爹妈。
我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什么都可以,将来大不了去大连的马路上捡破烂都可以,可是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我真的捡破烂的话我都没个地方堆,越是寸土寸金的城市,活下来的成本越是难。于是我告诉自己我没有一张可以当花瓶的脸所以我连酒店服务员都够呛能入选,如果我要靠写为生可前提是有个男人能养我到独立生活的那一天,可是即使有那么个男人在,我能忍心么,不能。我就算是要去卖保险搞销售我也得先把脸皮磨厚,把心眼磨尖,可是我能下得了狠心去忽悠人么?还是否定答案。我暗自想了一下后背直冒冷汗,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有优势的了可现在看来它们如此不明显。我能接受的了毕业工资还不到曾经兼职的一半,可是如果我活都活不下去的话那我还有什么装文艺青年。
我曾经面对大海也曾憧憬过春暖花开,可是门票上的价格还是一巴掌将我打得清醒。我曾经也想过背着单反周游天下,只是当我算计着每个月的花销发现到下辈子我差不多能把钱攒够了的时候我就消停了。我这些年生日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独立,不再辛苦爸妈。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实现。我也曾有机会走出这个国家去看这个世界,可是我不能,因为我不可以让任何人为自己的梦想买单,这是原则。宝贝曾经因为工作的事情纠结了很久,一个是好一点的公司可是开始没有工资,一个是小一点的企业但是带薪实习。我知道每个人都会说去那个大一点的公司,那里有钱买不到的经验,可是我知道她的无奈与辛酸,因为生存的压力在那,因为没有时间等自己慢慢长大,因为没有资本,所以没的选择。
关于生存的艰难,这是一个与时间同在的话题。没有任何一代的生存是不艰难的。如果我只写了个同学找工作工资低点你就觉得悲观的不像样,那我只能说,你是还没见过真正的社会。大一的时候每个礼拜六很早去做家教,冬天的时候漫天风,有一次去早了了不想耽误孩子吃饭,在小区门卫处呆了一会,门卫大叔让我坐在里面他站在门口,风雪冻的他说话都很难。我跟他说进来暖和会,他说不可以,要扣钱,然后他问我给孩子上课多少钱,我说两小时50,他沉默了一下说,还是有知识好,你在屋子里上一会课的钱赶上我在外面站一天。
如果你说那是他的职责,这当然没有问题,还是那条路上,三个春秋,我都能见到马路边一个站在那里,对着车流高高举起一只鳖的男人,按照我的推测他是要以卖鳖为生的。往往我去的时候他站在那,回来的时候还是那样保持着手臂高高举起的姿势,面对着车流,噪音,风尘,没有什么能让我对那个男人印象更深。
这些年奔波,也见过家里别墅,人手一台车,给孩子买iphone,ipad就是为了切水果的富人,也见过跟自己女儿说,只要你考上本科,立马给你买台车的家长,然而更多时候,会想起那个雨天,小学放学,那通往学校的那一条马路被各种各样的车挤的堵起来,一位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上小学的女儿,在车辆的缝隙中穿行,没有伞,小姑娘把自己的书包高高举起来,努力盖在前面父亲的头上。他们从我的面前骑过去,我看不到表情,只有小姑娘努力把书包举起来的背影。很久很久那副画面一只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为那个小姑娘骄傲,她没有因为别的孩子坐的是好车,自己淋雨坐自行车就觉得难过,她还在努力为自己的父亲的挡上一点雨。然而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长大了会不会还会这样做。会不会忽然有一天面对这个世界的华丽而觉得自卑。我不知道,真的。
我没有在刻意强调这个世界的艰难,好像一点明亮都没有了一样。我更愿意唤起这种对艰难有所意识的危机感。我更愿意通过这种危机感去唤醒那些还在混沌度日的同学。先生早一年毕业,签的工作已经算是相对较好的,然而每天加班要到很晚,晚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昨天告诉我,国庆节可能连假都不放,而这个月他也仅仅休息了一天,坐了很久的客车,出租车,火车,打车回来见我一面,吃了一顿饭就得去火车站了,我们连一个狠狠拥抱的时间都没有。我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很难过,我觉得我的先生在受苦。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很不忍心,公司员工跟建筑工人分属两个单位,他们做的工作要轻很多,吃饭的时候还能去食堂,有荤有素有汤,而工人们只能蹲在工地上,日复一日的打一碗米饭或者两个馒头打点白菜汤或者是干豆腐,他说很多次他都想把员工服换下来,跟他们说,拿着我的员工卡去食堂吃吧。然而他知道,这不现实。我每次听到这里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触动,同时意识到原来我们都不够艰难。
我之前也从来没有意识到毕业和工作有太大的差别,直到身边的学长学姐毕了业。几个月前一个朋友来鞍山,第二天要回家里上班,当晚赶了十点的火车回去,凌晨四点到家睡了两个小时之后起来上班。我说,逃了不可以么。
他说,孩子这不是逃课。
我只能说我们这一代有太多幸运的孩子,在父母的庇佑下生活的很好,父母对我们无有所求,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可以。然而有更多的人,并没有这种幸运。他们除了要适应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飞速的物价,同时还要默默立足脚跟同时支撑起一个家。其实一个月1200块钱不能算少,可你想想金色阳光的盒饭都已经涨到了七块钱一份你还会不会觉得知足。当然每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会经历这段必经的艰难,每个人从物质到精神真正独立起来都会不容易。然而这种艰难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我想说,趁着年轻,为什么不早点意识到这种危机的存在感。
《白鹿原》里白家长子白孝文,永生难忘的便是自己曾差点饿死于荒郊,被野狗分尸的场面。每个人其实都是这样,柴静说,没有经历过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我们差的难道不就是吃的了这一顿下一顿便没有着落的体验。谁也不是闲着没事就跟你说你生活的艰难叫你悲观的,可难道不应该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爹妈的支援,仅仅靠自己,我们能够活的了几天。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渴望两样东西:一是在书架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本书,二是找到一个可以边走边谈的朋友。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实现这两个愿望,所以我希望,今天的我能够给十七岁的你们这两样东西,希望我写的是你们要找找到的,希望我就是那个你们可以边走边谈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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